•     sorr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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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等级:二等诗圣
  • 时间:2014-05-22 14:31:50
  • 楼主(阅:6189/回:0)帷幔──乡间的故事

        冯至


    谁曾经,望着那葱茏的山腰,

    葱茏里掩映着,一带红墙,

    不曾享受过,幽闲的圣味──

    氤氲地,漾起来一丝遐想?

    在那里起居的,或男或女,

    都说是脱去了,许多索累;

    在他们深潭古井般的心中,

    却像含蓄着,中古罗曼的风味。

    是西方的,太行的余脉,

    有两座无名的高山,遥遥峙立;

    一个是佛院,一个是尼庵,

    两座山腰里,抱着这两个庙宇。

    在二百年前,尼庵里一个少尼,

    绣下了一张珍奇的帷幔;

    每当乡中进香的春节,

    却在对面的僧院里展览,

    这又错综,又神秘的原由,

    出自乡人们单纯的话里──

    出向少尼在十七岁的时节,

    就跪在菩萨龛前,将乌丝剃去。

    她的父母,是朱门旧户,

    她并不是,为了饥寒;

    她虽然多病,但是也不曾

    在佛前,许下了什么夙愿。

    她只是在一个,梅蕊初放的月夜里,

    暗暗地离掉了,她的家园,

    除了她隐隐深潜的,痛苦,聪明,

    便是莺鸟儿,替人间诉说忧怨。

    她不知入了,多少迷路,

    走得月儿圆圆地,落在西方;

    云雀的声中,把她引到这座庵前,

    庵前一潭泓水,微微荡漾。

    终不像在人间,能享清福──

    在水认识了,她的娟丽,

    她毅然地走入尼庵中

    情愿把青春的花叶,化作枯枝。

    老尼含笑意向她说,

    「你既然发愿,我也不能阻你,

    从此把一切的妄念,都要除掉,

    这不能比作寻常的儿戏!

    「虽说你觉得,苦海无边,

    倒底是谁,将你这年轻的人儿提醒

    就使你在我的面前不肯说,

    在佛前忏悔时,也要说明!」

    「我的师,并没有人将我提醒;

    我只是无意中,听见了一句──

    说将来同我共运命的那个人,

    是一个又丑陋,又愚蠢的男子。」

    「无奈婚约,早被父母写定,

    婚筵也正由亲友筹划;

    他们嘻嘻笑笑,忘了我的时候,

    我只好背了他们,来到这座山中。」

    「我的师,这都是真实的话,

    我相信你,同信菩萨一样;

    我情愿消灭了,一切热念,

    冰一般凝冻了,我的心肠!」

    「泪珠儿随着清脆的语声,

    一滴滴,一字字,湿遍了衣襟。

    老尼说,「你削去烦恼丝,

    泪珠儿也要随着恼消尽!」

    恼人的春风,才吹绿了山腰,

    凄凉的秋雨,又淋病了檐前的弱柳;

    人世间不知又起了,多少纷纭,

    尼庵总是静静地没有新鲜,没有陈旧。

    只有那暮鼓晨钟,经声佛号,

    不知是将人唤醒,还是引人入梦?

    她的心儿随着形骸消瘦,

    可是没有泪的眼前,更觉朦胧。

    过了一天,恰便似过了一年,

    眼看就是一年了,回头又好象一天;

    水面上早已结了寒冰,

    荒凉与寂寞,也来自远远的山巅。

    正午的阳光,初春般的温暖,

    熙熙的白鸽儿,在空际飞翔;

    翩翩地,来了青年的兄妹,

    说是奉了母命,来拜佛进香。

    她看着那俊秀青年的眉端,

    蕴着难言的深情一缕──

    活泼的妹子悄悄地,在她身边说,

    句句声声,都成了她的竹针万棘!

    「美丽的少姑啊,我告诉你!

    聪明的你,你说他冤不冤?

    为了遗弃了她的,一个未婚妻,

    我的哥哥便许下了,不婚的愿!」

    她昏昏地,独坐在门前,

    落日也沉沉地,北风凄冷,

    她睁睁地,目送着一双兄妹下了山;

    一直地看得,没有一些儿踪影!

    寒鸦呀呀地,栖在枯枝,

    渺渺茫茫地,只剩下黄昏;

    热泪溶解了,潭里的寒冰,

    暮钟频频敲击,她仿佛无闻。

    老尼的心肠,虽是冷若冰霜,

    也不由得怜她的年纪轻轻──

    这样儿年纪轻轻地,

    便有这样的,乖奇的运命。

    怜她本也是贵族的闺女,

    教她静静地修养,在庵后的小楼。

    她恹恹地,不知病了几多时,

    嫩绿的林中,又听见了鹧鸪。

    山巅的积雪,被暖风融化,

    金甲的虫儿,在春光里飞翔;

    她的头儿总是低低地,

    漫说升天成佛,早都无望。

    只望一天天地憔悴了,

    将来独葬在,三尺的孤坟──

    啊,只要是世上所有的,

    她都没有了,一些儿福份!

    炉烟缕缕地,催人睡眠,

    春息熏熏地,吹入了窗阁;

    一个牧童,吹着嘹喨的笛声,

    赶着羊儿,由她的楼下走过。

    笛声越远,越觉得幽扬,

    两朵红云轻抹在,她苍白的面庞──

    她取出一张绯红的綢幔,

    仔细地看了许久,又放在身旁。

    第二日的阳光笛声里,

    更参杂着陶陶欲碎的歌唱──

    她的心儿里,涌出来一朵白莲,

    她就把它,绣在帷幔的中央。

    此后日日的笛声中,

    总甜甜地,有一种新鲜的曲调──

    她也就把彩色的线,按着心意,

    水里绣了比目鱼,天上是相思鸟!

    她时时刻刻地,没有停息,

    把帷幔绣成了,极乐的世界──

    树叶相遮,溪声相应,

    只空剩下了,左方的一角。

    本还想把她的悲哀,

    也绣在那空角的上面──

    无奈白露又变成严霜,

    深夜里又来,嗷嗷的孤雁!

    梧桐的叶儿,依依地落,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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